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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卖拳的猫十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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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里的东北话
记得我刚上大学那会儿,东北口音比现在还重一些。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南方人在我耳边说话,细声细气的语调和平缓的音色令人闻之欣悦,再比之我的粗犷豪放,有时我是感到羞怯的。
我曾刻意改变过我的口音,学南方人说话的腔调,后来成功了,我一点东北口音都没有了。
我的东北朋友说我说话像南方人。
再后来,我接触到更多的南方人,忽然发现他们其实特别爱听东北人说东北话,“带劲”是他们最常用的形容词。
东北话词句简短,用很少的话就能把意思表达明了,并且十分准确生动。语调上不像北京话扬得很高,其实是发音不到位,再加上吞音吞字严重,就形成了一种仿佛吃面条似的快感。
后来,我再也不收敛自己的口音了,这口音自带的幽默感能让我在南方人群中快速打开局面,是老天爷赏我的优势。
而我今天要说的东北的菜市场,是你能用眼睛“看”到最多东北话的地方。
明知道买菜的会问价,但卖菜的还是喜欢摆个牌子在菜旁边,除了标明价格,写的最多的就是所卖之物如何如何好。
这时候便能看到许多颇具东北特色的程度副词了。
“嘎嘎”“贼”“老”,眼睛里瞧着就感觉这牌子开始在你耳边说话了,拐着弯地、拿着调地,恨不得拉住你的袖子,扯起嗓子告诉你快来买,不买就亏了。
标语贴得是真多。整个菜市场从头到尾走下来,感觉那些广告牌子大字报似的吵得眼睛发花。
红的、绿的、黄的,挨挨挤挤连个缝都不留,比赛似的。你贴大字是吧?那我就亮灯,看谁比谁招眼。内容直白而真挚,就差掏心掏肺,把东西的好质量证明给你看。
东北菜市场,买卖的都是东北人,随处可见的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敞亮。
我去的时候正值秋收,白菜、大葱是用卡车拉来卖的。白菜堆得高如小山,大葱捆得俩人腰那么粗,土豆也是编织袋子一袋一袋地卖。
车开不进市场里,只好停在市场头上,老头老太看见了,这家比那家便宜一毛,就在这家买上两捆葱、十颗白菜、两袋土豆。
回家把葱叶打上卷挂在窗根底下,白菜用盐杀了压在大缸里腌酸菜。
市场里面也好玩。卖水果的把水果在一个“床子”里堆成一堆,任人挑挑拣拣,只甩给你一个袋子。
你挑了一半不想买了,他也不留你,只把果子倒出来,然后又把那袋子丢给别人。
*榨香油剩下的芝麻渣
也有卖熟食的,卤好的,现做的,冒着油儿的,鼓着气儿的,什么味儿都有。
那味儿飘得才远呢,离着几十米都能闻着,顺着味儿就找着他家,卖菜的一看老主顾又来照顾生意,多送你两块肉,笑呵呵地仿佛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还有大锅熬白肉酸菜,这算是东北市场的特色了。早市也有。为什么叫熬呢?煮不行吗?嘿,还真不行。
白肉就是肥肉,那是个吃起来很腻的东西,酸菜刚好中和,两样搭一起是绝配。可光是放一起煮熟,酸菜是酸菜,白肉是白肉,那味儿不地道。
所以得熬,还得熬隔夜的,白肉的油和酸菜的酸都熬到汤里,白肉和酸菜都看不清个数了,这才算熬到位。
年猪烩菜就是这么个意思,今天烩完明天接着烩,越烩越香。
2。 ———— 市场里面瞧“新鲜”
老有南方人问我,“听说你们东北人吃虫子?”我吓一跳,想起在广西吃的油炸三虫。
“不吃不吃,我们不吃。”
“可是我听说东北吃蚕蛹啊?”
哦,是了,蚕蛹。这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以至于都忘了这是一种虫子,竟把它当做一种平常的肉类。
它是蚕吐丝做茧之后,茧壳里藏着的那个蛹虫。丝能织物,蛹可炒食,蚕沙用以喂鱼。蚕浑身上下都是宝。
市场就有卖生蚕蛹的,活的,冬天冷不愿意动,你要胆子大去捏一捏屁股,它就蛄蛹蛄蛹地用脑瓜尖给你转出个东南西北来。
小时候吃过水煮的、油炸的,还有干煸的,很香很香,长大了反而不敢吃了。旁边那绿虫我没吃过,好像跟蚕蛹不是同一个品种的东西。
走着走着,碰见“黏耗子”了。可别以为东北人生性到这个份儿上,连老鼠都吃,这个“黏耗子”是用苏子叶包的糯米食品,里面是豆馅。因为形似耗子又粘牙,所以叫“粘耗子”。
吃的时候连叶子同食,植物的清香和着糯米的粮香,再伴上豆馅的甜香,连吃三个不“打奔儿”(卡壳的意思)。
3。 ———— 活在郊区的小集市
除了这种城里的大市场,郊外的街边小市场也能说道说道。
那都是住在附近的农民,直接从地里薅的、塘里捞的,拿到街边来卖给郊游的人,图的是个新鲜。量都不大,只几个篮子,有的甚至只拿出一两个瓜来卖,卖一点算一点。
地里刚掰下来的苞米放在炭火上烤熟,可太香了。苞米来不及跑浆,粒子颗颗饱满,仿佛指甲一压就要爆开。
我最爱吃那烤得焦黑的部分,虽说不健康,可又脆又香,里面还嫩得爆水。用苞米叶子裹着两只手来回窜换,烫手也舍不得放下。
家乡的菜市场是我永远也逛不够的,这种露天的集市,希望不要被整顿市容之风给扫净了。
要是全国各地都一个样,那还谈什么趣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