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西之岛后,下榻在一个建造在海岸边的Glamping设施里。球形的白色蒙古包,我们在入口进来后第五栋。第四栋里住着两个外国青年,微笑示意之后就算打了个照面。放好行李以后,我们踩着租来的电动自行车开始了西之岛的巡游。西之岛比岛后岛小的多,于是自行车便成为了旅行者们移动的主要交通方式。这里同样的人烟稀少,山野之间的公路上阒寂幽静,只有海风穿林打叶的声音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潮声在耳边回响。来到地图上的「明屋海水浴场」。玩水的季节还没到来,无人的海滩上堆积着去年夏天到现在的残枝败叶和被海水冲到岸上的巨大海草,远处两只黑白相间的猫紧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也许再过两个月,夏日的艳阳和欢声笑语会再次来到这个海滩,但是面对此时仿佛开场前空荡荡的舞台,倏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日影西斜的时候我们回到住处,遇到了那两个外国青年也正在往回走。我们从港口附近的餐车上买了便当,他们也提着一样的便当。我们彼此没有说话,眼神交流后就各自回到了房间。天很快就暗了下来。第二天早晨醒来走出房间,外面的天色是严丝合缝的灰白,海水也泛起墨蓝色。走出住所的营地时,外国青年正坐在房间外海岸边的护栏上操控着一台无人机,无人机像一只风筝一样升上了天空。我们骑车来到昨天登陆的港口,搭乘岛前内航船过了十分钟就去到了一水之隔的中之岛。中之岛是岛前三岛中最大的岛屿,形状不规则,地势起伏也很大,自行车虽然有马达的助力但仍然骑得汗流浃背。目的地是名为「摩天崖」的名胜景点,也是中之岛的地势最高点。路过了一个乌鸦和老鹰盘踞的港口,一个屋顶和地面都铺满樱花瓣的神社,还有放牧着牛马的高山草原。非日常的景色更替交迭,让这个岛开始呈现出一种魔幻现实的色彩。摩天崖依然是一个没有任何人的绝景——在我们抵达的时候。一年前在加州的海岸,大苏尔的岛礁也令我们心神沉醉。但是彼时一号公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队让人根本找不到一个停车的当口,每辆车都摇下了车窗来欣赏这海岸线的美好。而眼前摩天崖的绝壁一样高耸在海边,海风混着潮水抚摸着生长在头崖上的低矮灌木,却是一个只能独自欣赏的景色。正当我们因为海风太大,而且四下无人,所以大声叫喊着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他看起来是独自开车来的,而且脚步很快,几乎一刻不停地径直地往山崖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就超过了我们,消失在了视野里。回到Glamping的营地,外国青年的房间里窗帘正开着,于是我瞥见了他们正趴在床上,一个在写日记,一个正看着手机。夜深了以后外面下起了雨,我百无聊赖地听着雨点打在房顶的帆布上沉闷的声响,用随身携带的小音箱播放Cigarette After Sex的音乐,回想起这次旅途中的场景,那些当下觉得美妙绝伦的瞬间,也转瞬即逝地变成了属于过去的稀薄记忆。而想到回到东京之后又要继续朝九晚五的日常,突然觉得异常疲惫和痛苦。叔本华认为人生就是痛苦和无聊之间的钟摆。人的欲望不被满足就会痛苦,但一被满足又会无聊。于是春夏秋冬朝朝暮暮都在两种无奈之间循环。这种论调似乎太过悲痛欲绝,可一旦带着这个观点去看待眼下的生活,却也很难找到有力的辩驳。在东京,或者在隐岐,无论是忙碌琐碎的工作生活,还是只能在特定时间段内刻意放慢脚步的旅途时光,我们的内心永远在被这钟摆的往复循环所左右着。不过后来尼采找到了破局的方式,提出了「酒神精神」的概念,每一个当下都要全情投入地活。他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在回程去机场的电车上,我突然发现对面坐着的就是那天在摩天崖看到的黑衣少年。他正闭着眼睛安神,我又想到了那天他向着山崖走去的孑然身影,而列车正在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