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路 大 同 | 石 窟 篇
托老沈的福,四月的尾巴里去了一趟想去了很久但没成行过的大同。
我们在北京变天之前坐上了从北京北站始发的高铁,经张家口一带抵达目的地。
在我们到达的前一天,大同的气温飙至29℃,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气温骤降。旅行的这两三日,我们甚至还见到了落雪和积雪。我一直穿着长裤、长外套、衬衫、薄毛马甲,后两天还套上了卫衣。不过好在已不是隆冬,所以天气再凉,也还能承受。
行程正好卡在五一小长假之前的漫长工作周,加之天气不佳,景点游人甚少,令人心情舒爽不少。
我们第一天下午直奔云冈石窟,之后去了华严寺;后两日去了大同市博、大同城墙、雁塔、善化寺、九龙壁、关帝庙、文庙、应县木塔、悬空寺、净土寺、永安寺、圆觉寺、浑源文庙。
因有旅伴,不善规划的我直接把脑子交了出去。此文不太分享具体的行程、景点、吃食,而是想分享一些旅途感受。个中体会,想说与或许有共鸣的人听。
此行之前,我对大同,或者说对山西的了解几乎是空白。我是东部汉文化区长大的小孩,平时也不太看历史类书籍,对古都的认知基本停留在西安、南京、洛阳、北京这些地方,稍微好一点还会加上杭州、开封。
初抵大同,得知此地在旧时竟属塞外,颇为震惊。在我的印象里,山西明明是在北京南边的。一查地图发现大同其实比北京还要靠北一些,才恍然为什么高铁从北京北出发,向北过清河、张家口。在讲解员的讲述中得知大同也是古都,再度震惊。一边为自己历史知识的匮乏感到汗颜,一边感叹自己真是浸润在汉文化里太久太久了。
平城旧都让我想起了久远的初中历史课堂,想起了历史老师、历史书上的图片,还好,我记得那个积极汉化的拓跋家族。不过这些史实性质的知识只是某种背景,知道或不知道,丝毫不影响我在此地的感受。
很久之前在孔夫子旧书网买了一整本旧云冈明信片,此次终可一睹石窟残影的真容。此前,中国的四大石窟我只去过龙门石窟和莫高窟。彼时年纪更小一些,看东西只是走个过场,心灵上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震撼,若是有过一点,今天也不太记得了。
石料材质的缘故,云冈石窟中的佛像被侵蚀得很严重。许多洞窟不见塑像,只留下了岁月里流过的风的痕迹。在风与水的冲刷之下,许多佛像的残骸像极了人的骨架,面容也与骷髅头相似,让人不禁感叹,肉身和泥胎竟然能幻化出相似的形态。
云冈石窟里佛像的容颜、体态、制式都不同于汉文化圈人熟悉的那样,甚至还能在其内发现让人感到跳戏的充满欧洲风情的天使样貌的小佛。北魏时,冯太后曾实掌朝政,故而那时及此后的石窟都以双佛造型映照着人间种种。
讲解员说,旧时拜佛也有远近的规矩。皇家得以进到洞窟参拜;而平民只能在遥远的地方,透过明窗看着佛的眼睛膜拜。
如今最有名的佛像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其外壁因为石材不稳,业已坍塌,佛像因此得以显露,方便人们拍摄。见得、拍得多了,也便成了地标。
有的洞窟内佛像还存着颜色,但那也是明清时代的色彩了。洞内主佛与两边菩萨的容貌给人的情感并不一样,有的主佛给人敬畏之感,但菩萨大多面庞圆润,让人觉得慈悲温和。
形式上,云冈石窟并没有特别打动我。或许我的情感与那时的主流情感并不相合,我并没有直接被作品触动,却结结实实地被岁月的痕迹打动了。时光融进了泥塑,给它们增添了魂彩。
具体建造者的名字早已不得而知,供奉香火的家族或许也已烟消云逝;
貌美完全的佛饰配件被精心测量,枯槁破碎的支撑却无人关心它的胖瘦高矮;
留下的,不总精巧;消散的,或许无双;
洞里洞外曾经是皇家依仗或者现代游人,洞里洞外也曾居住百姓平民。
你说什么是存在呢?
虽说看古迹人们都更关注古的东西,但石窟脚下08年之后新修的仿古建筑却也让人觉得颇有韵味。我不懂建筑,却觉得这设计是用了心的。
楼殿是新修的,但佛的样子、建筑的装饰都能在洞窟里的塑像与绘画中找到。庙里的僧人温和,讲解员的服装简洁却富有设计感——黑色的无扣长袍,衣袖和衣襟上绣着金色的纹饰。
这是极少见的,我对仿古用情的时刻。在大同,许多新复原的古建都给人这样的感受。令人想起遥远的忒修斯之船。
下山时,骤雨变成了雪丝。平城春日来得比今天的都城晚了许多,山间的桃花还灿灿开着。
在新旧交织的时空里,我们与泥土、风尘、飞花,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