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天,已经使得旅途的后半段被低气压所笼罩。洛杉矶拒人于千里之外,悲伤情绪弥漫的清晨,按照先前的安排,驱车前往西面的约书亚树国家公园(Joshua Tree National Park)。
约书亚树公园的命名来自于园内随处可见的约书亚树,一种大型丝兰,是莫哈维沙漠的代表植物。公园包括两个沙漠部分,海拔较高的莫哈维沙漠与海拔较低的科罗拉多沙漠,小圣贝纳迪诺山脉贯穿公园的西南边界。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这已经是这趟旅程里占据大部分时间的场景。从车窗看出去,风景从北到南沿路变化,这或许就是公路旅行的魅力。行至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时左右的距离时,远处阴沉的天空突然被撕开一道蔚蓝的口子,阳光垂直地打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无数个用来发电的风车正在缓慢地旋转。一种震撼和感动由心而生,看那片圣洁的天空,上帝就在我们眼前。
大概三年前,喜欢过一支来自澳洲的电音乐团名叫「RÜFÜS DU SOL」,看过他们在约书亚树现场表演的视频。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从日落时分直到深夜,没有观众的表演,只有漫山遍野布置的LED灯管,跟随电子乐的节奏而闪烁,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孤独与迷狂。这便成为了一定要造访这个国家公园的契机,事实上它并不算有名,游客数量相较于那些名声显赫的国家公园也只能甘拜下风。
继续驱车向前行进,乌云开始全线后退,同时后退的还有覆盖于地表的植被,山体开始裸露出红赭色的岩壁,沙漠景观越来越显著,如同异次元一样在眼前展开。沙漠边缘的小镇,稀疏分布的建筑物旁,擎天的棕榈树夹道而立,每一棵都大约有十层楼高。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约书亚树公园西边的入口。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我们从北门离开了约书亚树。尘土飞扬的公路上,日影被拉长成山脉的轮廓。公路笔直地延伸,目之所及似乎前方有一个小镇,但依然是无法预估的遥远。时间就在这仿佛无止境的前进过程中,渐渐地变得所剩无几。
太阳继续下沉,而我们终于靠近了有人烟处。黄昏的夕照将小镇的街道涂上了柔和的金光,公路上车流兀自不息,但尽管行迹匆忙却也无法阻挡夜晚的降临。在小镇稍作停留补充食物和水,站在暮色里,我拼了命想要记住这一分钟的感受,甚至想要想留住这一分钟的空气,但天色仍然迅速地暗了下去。
夜晚,在沙漠边缘的棕榈泉市的汽车旅馆入住。三层楼高的旅馆,楼下庭院内有一个发光的泳池,四下阒寂无人。明亮的星星镶嵌在深远无边的天幕上,而苍穹之下,棕榈树拔地而起,似乎要伸向宇宙。
看着星星,我好像忘记了如何思考。忘记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忘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也忘记了故乡。踏上旅程之前,我们总是打包很多行李,我们贪婪地寻访每一处风景优美的目的地,但离开的时候,我们所能留下的并不多。生命中有许多必须独自面对的时刻,就像这一刻,久违的孤独感再次侵袭并包围了我。这次我似乎被卸去了所有的防备,开始甘之如饴地感受当下这种平静的孤独。
于是,我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跃入了这个冰冷的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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