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去玉珠峰,是因为跋涉者内部无聊的“攀比”。
是岚子在朋友圈和北京跋涉者的群里平地一声惊雷,是乌库楚一起登顶的佳哥带着复旦登山队一起登顶玉珠峰,我立刻把明年的6000米计划提到现在,拍了拍汪远展:“你想不想再去次玉珠峰?”
可能我的决定太过突然和轻松,于是成功忽悠到了什么都也不知道,就一秒答应我的鹿鸽;忽悠空空需要费些力气,于是我在追溯聊天记录的时候,发现全是空空的担心,“空空喜欢担心”,但是我说交定金啦,25秒后3000块打进来了。
但是我再也没有能忽悠成第四个人,我把这归结为“我们太强了”,另一个意思“我们有点天高地厚”,于是东拼西凑(不仅指人还有装备),玉珠峰的冒险之旅正式开始啦,于是我把群名改成“玉珠峰无鸽子群”,这是一个好兆头。
冒险之旅的第一大冒险:国庆节的交通。
前面:自信满满,后面:怎么候补怎么候补怎么候补、能不能中转能不能中转怎么中转。买去程的那天,我花了重金在智行火车票的APP上充值为VIP专人专抢,于是在四姑娘山镇美美睡觉,第二天8点09被向导喊醒,睁眼一看手机“失败”,群里一看“一溜失败”,于是赶紧候补,卧铺都灰掉了,于是候补了硬座就上山了,从二峰下来有信号的时候,硬座抢到了。中间飞去上海找空空玩,空空已经候补了8张,仍旧“喜欢担心”,于是我说那我们去借助一下玄学的力量吧,在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中,刚巧最近的就是“下海庙”,于是虔诚地为我们这次“下海”的车票拜了拜,几天后,给空空抢到了一张卧铺下铺。
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抵拉萨的前前一站“西宁”,空空晚一天出发,卧铺凌晨1点半到格尔木,汪远展和鹿鸽花重金买机票在西宁剪头发和洗头,终于在10月1号的早上7点,这群从天津从上海从武汉出发的朋友终于见面啦!
(本来可以睡到9点的,非要给鹿鸽汪远展开门收留他们摔)
(但是吃了142块钱早餐还给报销,我爽了)
在硬座铁军提前到达的一天半里,去看了西宁的日落和格尔木的盐湖。
很美。
10月1日,格尔木--西大滩(海拔4150)
到西大滩的时候是正午,阳光很强烈,坐在靠窗边的屋里晒得暖融融地感到困倦,对面是整个昆仑山脉,于是在出去拉练的时候我说:我们拍个祝跋涉者20周年的祝福视频吧。因为谁知道能不能登顶呢?果然很明智,在大本营已经缺氧到没力气喊出来了。在西大滩的时候充满活力和兴奋,可以跑跑跳跳,可以玩水漂,正好看到一辆火车在面前驶过,几只黑色大乌鸦在天空盘旋,然后凑在房间里一直打牌说P话,摸着我的零食袋吃果干奶酪,是那种“鹿鸽,我第三次暗示你该回去睡觉了”,但是依旧哈哈哈笑个不停,和空空房间里的水管一直哗啦啦响,给我们奏乐。
西大滩海拔日记:感觉良好。
10月2-3日,西大滩--大本营(海拔5050)
从西大滩开车过昆山山口,没有看到藏羚羊。
向导指着远处一片山中的一个圆墩墩的顶,说:那就是玉珠峰。我们叽叽喳喳说玉珠峰不愧是6000米级最好爬的山,这么馒头还是最高,果然啊果然!
越野车换了一个行进视角,有一座山突兀的高了起来,我问向导:这个山好漂亮,它应该有名字吧?向导:玉珠峰啊!
在大本营的时间过得好像很慢,以至于我回来后聊起来在想:我是呆了三天吗?
回来后采访鹿鸽:“你对玉珠峰感受最强烈的一件事是什么?”鹿鸽:打牌唠嗑。
我们4个好像除了睡觉、拉练和上厕所,就一直呆在色彩明艳的蒙古包里“打牌唠嗑”。哦!加上喝水,佳哥给我传授的抗高反秘籍就是“多喝水”,于是我1天上20次厕所。已经忘记具体在说什么了,在刻板印象MBTI在古诗词接龙在成语接龙,接一个虐恋情深,是我最近看的无脑霸总小说下面的热门title,于是就在说一些疼痛一些忏悔一些眼泪的有的没的屁话,导致笑的太过大声而暂时缺氧,可是永远有话聊永远在大笑。
(总不能指望在5000米聊存在主义,最多聊一下何川、慕士塔格和消失的地平线)
刚到的时候:5000海拔轻轻松松。
第二天:大哭,登山没有意义!
记得是在技术装备培训前,突然无征兆的开始流泪,然后一边流泪一边穿高山靴穿安全带穿冰爪,后面他们问我怎么了,我还在流泪但是已经不难过了,我说:我突然觉得登山这件事情好没意义。
其实我一直没有高反,睡得也很好,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但是高原对你的影响在方方面面,在每次呼吸,突然的头痛,行动的迟缓,咽不下去的饭菜。国庆8天美妙假期,我就要在山上花大价钱过这种野人生活,我起码还去了半天的西宁和一天的盐湖,他们三个被我骗过来直接就在这受苦555。(忏悔昆仑第一篇)
但是所幸,我穿着高山靴和大部队开始拉练,慢慢走上山坡,慢慢看着玉珠峰离我越来越近,我知道这是我自己选的生活。
大本营海拔日记: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极少但是心态痛苦。
10月4日,大本营--C1(海拔5600)
我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从山上下来的第三天后,玉珠峰带给我的苦痛已经被我忘记得一干二净了,但是昨天在给第18个朋友讲我的登顶经历时,她是一个没有接触过户外的人,她说:你看起来好像劳工啊。
玉珠峰带给我的苦痛记忆奔腾着呼啸袭来,从大本营到C1的艰难爬升中,背着硕大的登山包,向导和协作站在两侧监督你的前行,我自暴自弃的想:我好像是一个被发配边疆的奴隶,带着枷锁,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要一直前进。从C1到顶更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向导还一直在旁边催促快一点快一点,已经幻视出一条鞭子,语言的鞭策。但是在放下登山包靠在石头上休息的时候,听着大家的喘息声,安慰大家:登山是一门忍受苦难的艺术。是艺术,户外人很会自我PUA。但是中途偶然扭头看到大本营像一个模糊的小点,看到自己一步一步已经爬上了这么这么高,很惊讶且很自豪。
高海拔会让一点痛苦加倍显现,来之前肩膀受了伤,从大本营到C1背着很重的登山包,压得肩膀和背好痛,痛不欲生,只能每半个小时卸个包活动一下肩颈,感觉颈椎病要犯了啊啊啊!还好后面向导教给我新的步伐和重新调整呼吸,让我们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舒服百倍!于是雏鸟心理,冲顶的时候,我拉着小才,拜托了,可以一直走在我前面吗?小才是顶好的向导!(除了拍照技术)
我之前爬山的时候心态很差,我总是喜欢在第一梯队总是喜欢走的很快,非常讨厌被别人追上或者超过,我会压力很大,所以我总是不太休息喜欢一直走。但是这次先是看汪远展在前面然后变成一个点,看鹿鸽在后面然后变成另一个点,空空一直走在我身后,竟奇异间达到一种平衡,走的舒服且不匆忙。最近的登山心得是:我不问海拔和距离,我看时间;如果今天的行程预计是4-6个小时,那我4个小时左右就会到达,我只看时间的流逝。
另外,第一次跟俱乐部,C1住蒙古包,向导会帮你拆睡袋,做好饭端到你面前,帮你把杯子灌满热水,555,好幸福啊,我是小废物。
C1海拔日记:没有人会不头疼,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10月5日,C1冲顶(海拔6178)
到大本营的第一晚上,天空中好多好多星星,空空说:好美,我们看会星星吧。我一边冷得颤颤巍巍,一边催她快走:到C1冲顶的时候可以看一路。
结果C1下雪下了一整晚,我和汪远展没办法互相指责了,第4次印证了只要我们两个一起登雪山,冲顶日当天一定会有暴风雪。很认命,为了减负连手机都没带的我,睁着眼睛开始听暴风雪,预计凌晨1点起床,我一边品味着头痛一边计算时间,这黑夜也太漫长。我在C1抱着虔诚的心吃下了我整趟登山的第一颗布洛芬,好,果然没用。在无尽的等待和无尽的暴风雪中,我没有做戈多那样的人,我心里想:不登了。在卸下心里负担后,我睡着了,很温暖。直到向导凌晨5点喊醒我们,说暴风雪终于停了,快快收拾一下起床登顶,我立刻坐起来,好,登顶去了!
感谢暴风雪,我在C1!5600!睡得很好!
(谁管是不是因为缺氧晕了呢?)
第一队开始出发,因为暴风雪,登顶路上的积雪厚且蓬松,能见度很差,玉珠峰的顶顶一直有雾气环绕,导致我一直认不清山顶在哪里,走到开始累的时候,我问向导:那个是顶吗?向导满脸不可思议:你做什么梦。于是,开始累很久后,向导说:我们到5700了,可以休息了。
因为背包肩膀很痛,眼泪一直憋在眼眶里,很生气,打算上到5800就下撤,艰难到了5800后一下子倒在雪里,长呼两口气后:“小才,给你100块,可以帮我把包背到顶吗?”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体能好的人,因为懒惰和拖延经常不运动,但是能促使我登顶的,是坚持。我很会坚持。艰难登顶的路上脑子里一边是岚子“是有多想不开才去玉珠峰”和佳哥“好想死”,我深表赞同!一边是他们告诉我只要坚持,肯定都能登顶。
穿过一片片雾,和一个个上到5900、6000就下撤的谎言激励中,终于能看到了玉珠峰的顶顶和到了最陡最陡的78米绝望坡,因为雪太厚,经常上一步滑半步。
最后10米,痛苦到了极限,咬牙小跑了上去,然后躺倒,大口喘着气。
登顶视频:
坐起来:诶,这就是顶?
什么也看不见(笑),像流水工一样拍完照片,这就是顶啊,眼前这一片雾气?一片白色?成就感慢慢才开始浮现。汪远展:好想看日出啊。
山顶海拔日记:感觉良好!果然啊,我只有上坡才不行。
10月5日,玉珠峰顶(海拔6178)--格尔木(海拔2780)
因为暴风雪出发时间太晚,一路都很着急。玉珠峰是一个非常适合滑雪的大斜坡,我和鹿鸽走一步陷半步在雪里,眼睛都亮了:粉雪!多么多么适合滑雪啊!
向导小才说:拉你们下山。眼睛又亮了,和空空躺在雪地里用安全带绑住双脚,然后被小才拉着跑,唔唔唔~~
快乐视频如下(有了更好向导就不用自己翻滚下山,点名乌库楚):
因为包在雪里被拉着滑动,打开喝水的时候,水已经变成了冰沙。
最后急急赶路2个小时到C1的时候,已经小小体力耗尽,对着满帐篷散落的装备发愁。
问小才:想请背夫。
背夫:800。
我:自己背。
我对空空说:我睡20分钟恢复一下体力。于是躺倒开始充电,20分钟后登山包里装了我和空空两个B1500的睡袋(虽然又重又大,2个睡袋塞满了65升的包,但是暖和惨了),空空背着两个冰爪,背着连体羽绒服的上衣,巨大的袖子系在腰上,穿着带的所有衣服开始下山。
我很会下山,很害怕肩膀和背会痛,所以和向导的速度平齐走的飞快,然后卸包休息等待,然后在缓慢爬升的人群里说我登顶啦,他们说恭喜啊,我说你也会的。
然后像打仗急行军,在C1快速地收拾完行李,快速地赶回格尔木,离开的时候,昆仑山脉落满了雪。对比图:
急急地到宾馆排队洗澡,急急地点奶茶和烧烤,急急地吃饭,急急地赶往火车站背着登山包奔跑果然差点赶不上。当热水第一下打在身上的时候:啊,文明世界;当大家在火车上还挤在一起一直聊天不想分开:啊,跋涉者。
最后的最后,玉珠峰的冒险在10月6号早上在西宁站聚在一起又吃了一顿我们都不想再吃的牛肉面而结束,鹿鸽和汪远展又跑着差点赶不上火车(分明就在火车站门口吃的牛肉面啊喂),送走了空空回上海,我又在西宁晃悠了半天,又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但是好在!无鸽子队(队名)全员没有高反全员登顶全员刷新人生新海拔!
以空空发的朋友圈的一首小诗(空空所理解的徒步,是一种沉默与停顿)和 我用和空空的聊天记录拼成的一首小诗(背景是我和空空上次一起去爬的乌库楚)作为此篇游记的结尾吧:
特别鸣谢:塔兴扎西小才及其他向导协作、老头及华科远征协会的羽绒服和睡袋、九郎的羽绒服、力哥的登山包和钛碗、程老师的血氧仪、子贡的手套、博士的无人机和视频、佳哥岚子的经验分享、河豚果冻的心理辅导和场外海龟汤支持、愿意还来第二次玉珠峰的汪远展、翘了学生课的鹿鸽、一般喜欢登山但是还是陪我去完乌库楚又来玉珠峰的空空,和心血来潮立刻付诸行动的我自己,以及,感谢山神的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