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巴黎・Jamais vu 旧事如新

海明威曾说过：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到过巴黎，那么以后不管你去到哪里，它都会跟着你一生一世。

8月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旬。从巴黎回来也已经有一个星期多了，东京开始褪去酷暑，不断下雨。下那种非常隆重的雨，电视新闻滚动播放着河川快要决堤的消息。我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日常，为着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动脑筋面对的生活，伤透了脑筋。

刚刚过去的奥运会仿佛一场夏令营。犹记得三年前东京奥运会闭幕式上的巴黎八分钟，来自宇宙空间站萨克斯风吹出的问候，低空飞行的喷气式飞机在埃菲尔铁塔周围留下红蓝白三道痕迹，有个人用马克笔在镜头上写下了PARIS 2024……不知道具体的哪个场景触动了我，我说希望下一次奥运会的时候，我能学会法语，去到巴黎。

那时候我正在关西旅行，疫情紧急事态尚未结束，在大阪的guest house里寂寥地看着这世界级的盛宴在地球上的另一些地方平行上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也许我能再学会一门新的语言，换一个国度，换一种生活。

事实是，27岁的我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三年后，我并没能从东京远走高飞，而是以游客的身份去了一趟巴黎。

我知道今年的巴黎和往日的模样并不相同。到处都在封路，到处都有警察的巡逻，与此同时因为奥运场馆分散的缘故，整座城市似乎都变成了一个游乐场：沙滩排球的比赛就在埃菲尔铁塔旁边的战神广场上进行，而马拉松比赛的终点则直接设在卢浮宫……上一次巴黎奥运会是在一百年前的1924年，一百年过去了，奥运又回到了巴黎。

但所幸，巴黎还是一百年前那个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他毫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在主流视线的万千凝视下闪耀登场。我们对此应该早有察觉——在桥上走秀，在塞纳河上泛舟，在巴黎大皇宫的屋顶高唱马赛曲的时候，我们就该知道，他一定不会就这么地中规中矩地无聊下去。

想起来到巴黎的第一天，住进那个老公寓，所有家具都古香古色，我的房间里居然还有一架钢琴！虽然琴键已经发涩，但那天在这架钢琴上弹奏的「All Too Well」应该会成为一个难忘的版本。而第二天，当我把唯一的钥匙掉进那个嘎吱作响的电梯的缝隙里，瞬间困意全无，拿棍子掏拿银行卡撬，最后只能在深夜花100欧找电梯维修工上门把钥匙捡上来的那一瞬间，成为了整个旅行的高潮。

我问那个年轻的维修工：「你叫什么名字？」

「Ryan.」

「OK, Ryan, we will never forget you.」

据说戴高乐机场也写着同样的话。

Paris has been waiting for you ——巴黎之盼唯君来。

Paris will never forget you ——巴黎之忆为君载。

这两句话翻译真的很美，当然原文虽然简单，也已经足够真挚让人感动。想想反过来又何尝不成立呢。我们亦是在被调侃成「历史的垃圾时间」的旷日持久的落寞里，盼着一个这样的时刻盼了好久好久。

我们看到圣火乘着热气球照亮夜空，看到郑钦文的夺冠之路，看到中韩朝三国乒乓球选手在领奖台上快乐地合照……唯有这些时刻，好像人们才能放下对世界的成见，去领会和感动，从而明白这些瞬间是多么来之不易。

在巴黎的三天也是这样子的。因为如此来之不易，所以睁大眼睛拼命地看，张开嘴巴拼命地呼吸。我有两天早上都去了同一家街角的咖啡店，在同一个座位看着不远处那座喷泉。在灿烂辉煌的阳光之下，喷泉周围挂起了彩虹，水流声哗哗作响，吸引了散步的小狗一头跳进其中快乐地游泳。

「La La Land」里女主角去参加试镜的时候，讲了一个故事：我姨妈曾经在巴黎住过一段时间，记得她每次来的我们家，就会给我们讲她异乡生活中有趣的事。我记得有一次，她告诉我们她曾经在大冬天里跳进河里。赤着脚，从容地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塞纳河。河水冰冷刺骨，她流了一个月的鼻涕。但她说，如果重新来过，她也会再跳一次……

偶尔有这样疯狂的瞬间，才能尝到生活的滋味。

一颗鹅卵石激起了千层波浪。她，纷飞的大雪，和塞纳河。

自始自终，面带微笑。说：她还会再跳一次。